对于嗜茶之人而言,喝什么茶,怎么喝茶,都是大事,就像《茶生涯》一文中写的:“一日之计在于茶”。
喝茶,自然少不了茶器。为便于饮用,也是为了合众,在外面我的茶器主要是玻璃杯。玻璃杯为绿茶之器,透明可视,观茶叶浮沉,思人生俯仰,也是一大乐趣。茶有回甘之效,这与人生颇为相似。
茶不仅是一种饮品,更是一种文化。随着生活质量的提升,喝茶养生早已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,但其中的审美趣味依然内蕴延续了一种文气。或许现在已很难上承古人诗意,去追寻“葡萄美酒夜光杯”“玉碗盛来琥珀光”这样的精致文雅与质蕴相契,却并不妨碍在条件许可下选择合适的茶器。好的茶器确实能增茶色、聚茶香、提茶味、泽茶汤,纯为解渴倒也罢了,若想用心品茶,享受“茶生活”,则须择器而泡,方得一二真味。
茶器是茶文化的重要一环。茶文化也好,茶器文化也好,其实本质上都是一种士大夫文化,或者说文人文化。茶叶的制作改良,茶器的艺术创造,都是一种工匠精神,但受文人士大夫的品位和情趣影响,于是也就包融了更多的文化气息。闻名内外的曼生壶设计者陈曼生,本身就是文官清流,更是书画家、篆刻家,其简约清淡的审美倾向便直观地体现到了制作之中,一扫当时奢华浮饰的制壶之风,成为文人壶的代表。
壶里乾坤大,茶中日月长。从供春壶到曼生壶,从制法到样式,都已臻于化境,并形成了完整的文化传承。今人又从科学研究和美学评判的角度,论证了紫砂壶的养生和审美价值,使之成为茶器中的绝品。紫砂茶器之绝,在于紫砂泥的特殊性能,其独特的双透气孔结构,使其经得起冷热剧变,能泡出茶之香浓,能保鲜茶之醇味,以至于陈茶不馊、过宿无苔。可以说,若要评选最好的茶,或许还会莫衷一是,但若评选最好的茶器,那可能非紫砂壶莫属。
所幸,我有一壶一杯,虽非大家名作,亦可为安居品茶之用。壶是半瓢壶,壶身镌青莲一朵,刻草体“荷韵”二字,壶底篆一方印;杯是圆筒杯,杯身镌廋竹一丛,刻行体“竹品”二字,杯底亦有方印。荷有清韵,竹有高品。寥寥数笔,区区小语,颇有醒俗之意,可为座右之铭。无论是壶是杯,都布局简约淡雅,色泽光亮深沉,手感细腻圆润,寓意淡泊清雅,与清淡冲和的品茶心态相契。闲暇独坐时分,我常泡茶一壶,或读书或写字,有温热茶汤相伴,无须“红袖添香”,也能自品自乐,甚或自窥自省。
泡茶品茶也是一个涵养气度的过程。紫砂壶泡茶与练毛笔字相似,新笔要开笔,新壶要开壶,而练字与品茶也都需沉得住气。老壶无须开壶,烫壶后以少许热水洗茶,然后再注入热水,即可玩可嗅可品了。以壶泡茶,香味锁聚于内,稍顷茶汤入杯,则清香四溢,茶色纯正,茶味醇厚,细品之下,颇有茶香萦鼻、茶甘绕舌之感,或以为名茶之故,实紫砂壶之功效。一如有人做事性子难耐,事未成而人尽知,待其事成人皆不以为意;反之,则有“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;不飞则已,一飞冲天”之感。很多时候,泡茶泡的是修养,品茶品的是心性。
一壶清茶喜相逢,得失多少事,都付笑饮中。笑饮的是情绪,反刍的是得失,回归的是自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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